【随笔短篇】兄妹

林含可 · 发表于 2016-11-28 19:50:35

“照顾好自己，跟着提图斯达人，准没错的。”
血腥的黄昏，冲天的战啸与呐喊声中，眼前的男人如此说道。
“提图斯大人，如果在下未能回来，请您代我照顾小妹到成人。”男人转过头，罕见地高昂着头，对着那个负手遥望着远处战火中的城市的身影说到，身为骑士，本当以谦卑的态度对待自己的领主的。
提图斯转过身，仔细地打量了一遍面前的男人，才回应道：“我答应你，艾斯特斯，我的骑士，如果你未能回来，我将履行约定，照顾你的妹妹，艾斯德斯，直到成人。但我更希望，这场战争结束后，你能回到我的身边，继续为我效力。”
艾斯特斯没有再说什么，对着燃烧的城市，戴上了头盔，率领着自己麾下的侍从，消失在了似血般的暮色当中。
小女孩直愣愣地看着远去的兄长，想要说些什么，小嘴微张，却终究没有发出声响。

事实上，那时候的艾斯德斯，才仅仅八岁而已，对于兄长的印象早已在时间的流逝中渐渐模糊，到了现在，已经连长相都记不太清了。
十五年的时间，禅达从一座战后废墟建设成了卡拉迪亚的第二大城市，帝国的陪都；十五年的时间，也让那些曾经叱咤一方的名字渐渐的变成了人们的回忆。
十五年的时间，让艾斯德斯成为了帝国历史上最年轻也是唯一的一位女将军。
春天又一次到了，大地开始复苏，农民们开始准备新一年的耕种。随着尤河的解冻，沉默了三个多月的禅达再度繁华起来，商旅往来，车水马龙，以帝国经济中心的身份彰显了这个卡拉迪亚历史上史无前例的大一统帝国的雄厚实力。
在这繁华和喧闹之中，圣战陵园前的林荫路上，身着一身黑纱的身影，手捧着一束野百合，缓慢而庄重地移动着。
“好久没来看你了，兄长。”一座墓碑的前边，黑色的素影静立着，那束野百合默默地躺在墓碑前，安静地陪伴着这对生死永别的兄妹。
二十年前，海因里希家族曾是斯瓦迪亚王国最庞大的家族之一，掌控着整个乌克斯豪尔大城以及周边的经济命脉，家族下属的盐矿、牧场、农庄不计其数。
艾斯特斯和艾斯德斯兄妹家，是这支家族其中的一支小旁支，封地在乌克斯豪尔城外的一座村庄中。本来家道殷实，还有家族本家的庇护，如果不出意外，两人将会有衣食无忧的生活和稳定的未来，直到斯瓦迪亚王国与库吉特汗国的战争到来。
十万只库吉特蝗虫蜂拥而来，洗劫了整个乌克斯豪尔地区，如果说，库吉特人有什么信仰的话，除了长生天，可能就是掠夺杀戮了。
家族的村庄被一支库吉特骑队洗劫一空，城堡被付之一炬，所有人无一幸免，除了被藏在密室中的这对兄妹。
之后艾斯特斯与艾斯德斯被亲戚收养，但厄运并没有就此放过他们，或者说，放过海因里希家族。
在这两年之后，艾索娜夫人在苏诺宣布苏诺地区独立，脱离斯瓦迪亚王国，恢复卡拉德帝国的国祚。而在上一场战争中已经备受打击的海因里希家族，受到仇人诬陷与艾索娜夫人私通，整个家族被连根拔起。
那时，哈劳斯国王下令：“从今以后，在乌克斯豪尔，连一只姓海因里希的老鼠都不能有！”
再次侥幸逃过一劫的他们远走维吉亚，在冰天雪地中艰难地生存，直到遇到了提图斯。

“兄长那时的话，我始终记得。”艾斯德斯站在墓碑前，庄重地说道。

刚刚逃到维基亚的时候，人生地不熟的艾斯特斯在茫茫雪原中迷路了。
仓促之下只穿着秋衣的艾斯特斯到底是迷路了，更加倒霉的是，他们遇到的第一个迎接者，就是一只狼。
这只本来很倒霉的落了单的狼，觉得自己运气好极了，绿色的眼睛聚焦在兄妹二人身上，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扑了上去。
“救、救命啊！”艾斯特斯抱着妹妹转身逃跑，没出几步就被狼扑到，怀中的妹妹摔了出去，没等狼一口咬下来，他就惨叫起来。
突然，一声呼啸声，背上的狼的重量突然消失了，他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去，那只狼的头颅已经被一支锥头箭射穿，只有四肢还在不停地抽搐。
“没事吧。”沉稳的男声从背后响起。艾斯特斯回头看去，一个穿着皮甲的白色长发男子，背后背着一把战弓，抱着艾斯德斯走了过来。
“落难的兄妹呢，啧啧，看起来是斯瓦迪亚人。”男人笑了笑，继续说道：“跟我走吧，有工作需要人，如果你问我是谁的话，我的名字叫作奥古马。”
太没出息了，叫的那么惨。之后，每当艾斯特斯回忆起这一刻，他总是如此想到。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退却过。
“只有强者才能生存，只有智者才能崛起！”安顿下来了之后，他对艾斯德斯说了这句话，从此以后，对此深信不疑，从未放弃。

艾斯德斯回过神，对着墓碑苦笑着说道：“真是没办法呢，兄长的遗愿，还有好多都没有实现呢。”

“等这场战争胜利了，家族的荣耀，我们的家，都会重新回来的。”
禅达决战前最后的晚宴上，艾斯特斯拿着一杯葡萄酒，满脸笑容地对着妹妹说道。
“家？”几年过去，年幼的艾斯德斯已经对曾经的家园很陌生了，只能依稀回忆起当初的幸福感，这也是她与兄长，在这多年来一直支撑下去的动力。
家族的惨变之后，艾斯特斯就变得沉默寡言了，在维基亚流浪的经历使他快速地从一个贵族子弟成长为了一个男人，过去良好的教育和这几年的打磨使得艾斯特斯出类拔萃，已经能够在提图斯的座下自领一军。
“没错，家，乌克斯豪尔出产的啤酒的味道，很是、很是怀念呢。。。”喝醉的艾斯特斯慢慢地抱着酒杯，趴在了桌子上，陷入了梦乡。

“时间不早了，该走了。”艾斯德斯笑了笑，“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见面了呢，我会牢记兄长的话的，再见，兄长。”
走出陵园，艾斯德斯翻身骑上了早已等在这里的副官带来的马。
“下面，该去把乌尼迪拉德的叛军碾碎了。”艾斯德斯对着身边的手下说道，嘴角微微地翘起。

再见了，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