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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投起点和番茄了,书名都是《以卡拉狄乌斯之名》,感谢支持。
废话不多说,先上第一章。



第一章:迟暮
1.
秋日的艳阳下,齐德蹲在自家的麦田边,指间捻开一团黝黑的泥土。饱满的麦穗在微风中泛起金浪,空气中弥漫着谷物成熟的芬芳。"今年的收成应该不错。"他满意地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等收割完毕,我们全家去特维亚度假。""又要去叔叔的庄园吗?"大儿子那塔诺斯兴奋地问。
"是的。"齐德望向东方,眉头微蹙,"如今边境不宁,库塞特的游骑时常滋扰村庄。你叔叔刚从元老院退休,正好去探望他。"年幼的孩子们顿时欢呼雀跃,唯有次子伽俄斯沉默地注视着远方的地平线。
"伽俄斯,"齐德转身吩咐,"你和哥哥去粮库装两车陈粮,到集市找特约商人换三匹上等丝绸和两壶陈年葡萄酒。记住,要选印着皇家纹章的那种——这是送给你叔叔的礼物。"
齐德是位于帝国东部的泰格瑞索斯村有名的庄园主和商人,得益于祖上在帝国军队里建功立业并受到皇帝赏识,他们的家族在元老院获得了一个席位,并且还得到了皇室的贸易特许,垄断特定的高利润产品,例如丝绸。齐德的弟弟继承了祖上的,贸易特权和元老院职位,但因为其大多数时间在首都吕卡隆任职,所以具体的家族经营事务都交给齐德这个哥哥了。
齐德有四个孩子,三男两女,可谓家庭美满,事业成功。可现在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时局在走向动荡,帝国的国力在七年前涅雷采斯皇帝西征巴丹尼亚失败之时被大大削弱,虽然继任的阿雷尼克斯颇有才能,但他也无法填充上近六万生力军的损失,只能依赖边防民兵和蛮族雇佣兵以及他那如救火队一般的皇家卫队到处压制入侵和叛乱。即便如此,帝国的边境还是在连年后退。为了战事帝国也不得不增税,可这样一来,地方公民的压力增大,和野心家一拍即合发动叛乱的例子也不在少数。兵荒马乱的年代,财富和声望反而成了众矢之的。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齐德很明白,今后的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不然就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通往市集的土路上,那塔诺斯突然揽住弟弟的肩膀:"毕业后真要去当学者?"
"知识终会发光。"伽俄斯踢开脚边的石子,"倒是你,听说叔叔给你谋了军校名额?那可是危险的差事。"
"总得有人撑起家门。叔叔老了,在朝中的影响力也在下降。所以他提出了这个建议,让我去军校接触那些贵族们,运气好的话立了个军功,在朝中讨个一官半职,咱们家的地位就稳了。"那塔诺斯望向天际线的烽火台,"曾祖父的荣光,不能断在我们这代。"
尘埃在午后的光柱中飞舞。当兄弟俩驾着满载橄榄油、葡萄干和面粉的骡车驶入市集时,斜阳已将摊位拉出长影。在面包坊前的长队旁,卖花少女笑盈盈地,突然将编好的花环套在伽俄斯颈间:“好看!”
"谢谢你,索菲亚!"青年慌乱的动作引得那塔诺斯大笑:"好名字!我期待喝你们的喜酒。"
“欸,哥别乱说。”伽俄斯有些不知所措。
兄弟俩有说有笑的,到了特约商的摊子。特约商乌尔丹用浓厚的库塞特口音的帝国语跟他们打招呼:“哦,这不是克拉迪乌斯家的少爷们吗?欢迎,你们的父亲派人跟我们说过了。丝绸对吧,等你们来挑。”那和仆人有一旁卸货,伽则是进去库塞特人的帐篷里挑丝绸,顺便打量起这个库塞特人。
身材短小,单眼皮小眼睛,头戴毡帽。是最经典的游牧蛮族长相,如果可以的话帝国人并不想跟他们打交道,但库塞特人有着这个时代最强悍的弓骑兵,尤其是可汗的亲卫,来去如风,袭掠如火,导致帝国人不得不了解这个民族以进行防备,但更重要的是,他们有着全卡拉德都找不到的珍贵东方货物。例如这次他们来买的丝绸。
库塞特人并不精于生产,丝绸也不是他们的产物,据说是在更遥远的东方的古老文明——“卡太”的产物,伽俄斯还记得教会学院里组织过研讨会,以论证丝绸这一从古畅销至今的东西到底从哪里来,如何生产的,毕竟要是卡拉德人能生产的话,他们也不至于被草原上的库塞特人以及沙漠中的阿塞莱人加价近十倍出售了。
他还记得当时有学者提出:“如此轻薄透亮之物,恐怕非人能发明并制造的物件,应该是神给与东方的恩惠,让他们不至于落后我们神的选民太多。”  
除了从神学角度解释的,也有从古文献中找寻答案的。
“丝绸的原料是一种虫子吐出来的,经过东方王国的加工成为了这样子”。
“根据东方的古代传说,丝绸是东方的女神从树上取下来赠予东方人,然后世世代代生长于树上,供东方人取用。”
想到这里,伽俄斯的目光停留在了一匹紫色的丝绸布上,上面绣着东方特有的暗纹,层次分明,甚是好看,他拿起这批布仔细端详,乌尔丹插嘴道:“紫色是吗?你们帝国人最爱紫色了,有句话怎么来说“生于紫室”,是吧,但我可要提醒您,这匹布价值不菲,您这两车货,只够换一匹。”伽俄斯有些震惊,家里运来的两车货物少说也有三百立特(帝国的重量计量单位),而且橄榄油都是经过精细过滤的上等货,在一些穷乡僻壤,这两车货可以换一栋大别墅了,但在这里只能换一匹紫色丝绸,他知道丝绸很贵,可没想到这么贵。
他正准备要价时,街头忽然传来了整齐的马蹄声,伽俄斯眼看这丝绸不好买,便也放下手中物品打算与哥哥商量,并看看热闹。
只留下身后乌尔丹说:“这就不买了?”
“马上回来。”
等他到外面时,那塔诺斯已经在道路两旁围观了。伽俄斯把目光投向路ZY,中间骑白马的是皇帝的亲信——达努斯提卡执政官、东部军区总督罗曼努斯,他身穿紫色托加,两旁护卫既有步兵也有骑兵。
最吸引伽目光的是紧跟执政官两旁的两位重装骑兵,他们披着全身铁甲,只露双目,背上的长双手骑矛和腰间的骑兵杖闪耀着寒光,展现着它们的危险程度,头盔上插着的红缨彰显着其主人的地位。那塔诺斯兴奋地拍着弟弟地肩膀,小声说:“看,那两位骑士肯定是具装骑兵,曾祖父当年就是这般风采!”
伽俄斯若有所思,想起来教会学校里学习过的帝国军事史:帝国人向来以自己悠久的步兵传统为骄傲,帝国人的盾墙、刀杖和投矛曾在正面击溃过无数的蛮族,但在“大征服”的过程中,卡拉德人遇到了与自己同样强力的对手——“坎族帝国”,坎族人的军事传统是骑兵,他们在接战前往往用轻型弓骑兵拉扯敌人阵型,等待敌人出现破绽时再将作为主力的重型骑兵投入战场,撕裂敌阵,这种战法让帝国的步兵军团吃尽了苦头,于是在几代皇帝的军事改革下,帝国也有了自己的重装骑兵以及弓骑兵,在与坎族人的交锋中各有胜负。  
后来,在阿塞莱人的崛起浪潮中,坎族人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但重装冲击骑兵这一思路被坚韧的帝国人发扬光大,并在“瓦西里二世”时期达到巅峰,在这一时期,帝国人整合了自己所掌握的所有骑兵战术,把骑兵组编成了混合部队,大体还是具装骑兵,但阵型内部和边缘放一些弓骑兵进行骚扰,整体呈楔形,一个旗队504人,共12排,从前到后,以等差数列排布。
前排骑兵手持骑兵杖和泪滴盾牌在前破阵,两翼骑兵手持骑矛收割敌军,在冲击时整支军队保持沉默以及小跑速度以保持阵型,直至接敌。在当时,几乎没有军队在平原上是一个具装骑兵团的一合之敌,他们人马具甲,刀枪不入,无坚不摧,冲阵之时宛如一把巨锤砸烂敌方的军队,被这样冲击过的后果非常惨烈,很多人与其说是被武器杀死的,不如说是被撞死和踩死的,这样的战斗几乎是一边倒的屠杀。
具装骑兵的装备也极其昂贵,他们除了链甲、扎甲二合一的身甲,还给马披上了厚重的鳞甲。这一整套装备的花费可以掏光一个富裕自耕农全家一整年的收入还不止,据说具装骑兵中的精锐甚至还会进一步升级自身的装备,不过这样的精兵应该是ZY教导团里才有的,不太可能出现在这样的小村子。
而且更别提潘德拉克堡惨败造成的成建制的骑兵团的被歼,现在帝国的财政远远不能支撑起哪怕是一支具装骑兵旗队的重建,即使是阿雷尼克斯率领的一小队皇家卫队逃了出来,为帝国军队保留了最后的种子,这些百战老兵也不得不被派往各种新兵营担任教官以重建帝国部队。
帝国的辉煌早已不再,而蛮族一直在边境步步紧逼。然而,现在眼前就有这么两位具装骑兵出现在眼前,他不禁猜想这两位骑士经历过多少的恶战才能爬到现在的位置。
“安静,公民们,接下来是来自皇帝的口令。”躁动不安的集市在执政官的话语下安静了下来。他展开羊皮卷。
“神圣的卡拉德帝国皇帝,神之子巴西琉斯对东部军区下达政令,从今日起,东部军区所有区域均实施粮食征集制。”
这一下子可点燃了人群,伽俄斯与兄长对视一眼——这意味着他们辛苦运来的货物将被官吏任意定价。
“这是什么意思?”
“要打仗了?”
伽俄斯很清楚,这个制度的宣告意味着帝国要开始征集大量物资并用于战争了,例如潘德拉克堡战役之前,涅雷采斯便在西部军区采用了此制度以供给自己的大军,可惜最后兵败身死,粮草不是被夺就是被烧。
此制度明面上会以比市场价更高的价格采购物资,但实际上决定价格的是皇室派往各地的官吏决定的,因此,很多时候,粮食是被贱卖给官吏,官吏们则利用预算和实际价格的差价中饱私囊,自耕农们深受其害。
“请各位公民如实上报自家存有的粮食,官方会派人前来征集。”接着执政官对身后的各位信使说:“你们都听到我说的了,现在,去往东部军区的各个村镇,宣告皇帝的口令,我要五天之内完成征集。”  
于是,骑着马的信使,依次从集市穿过,走向不同的方向。克当信使们纵马奔向四方时,谁都没注意到乌尔丹眼底闪过的冷光。
路上的两兄弟一盘算,这一趟只换到了八千第纳尔,被压价了至少三成,齐德早在庄园门口等候,看到脸色不好的两兄弟,他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
"采购令的事我听说了。明日黎明我们就动身去吕卡隆。"他望向帝国边境渐起的尘烟说:"战争要来了。"
夜色笼罩麦田时,齐德在阁楼独自擦拭着祖父传下来的派拉麦恩军刀。这把刀跟随它的第一任主人经历了无数战斗,但锋芒依旧,似乎渴望着战斗。看得出来,每一代主人都把它保养得很好。
“老家伙,跟我再战一场吧。”
说罢,齐德收刀入鞘。
而阁楼的阴影里,紫色丝绸被烛火照耀着,正泛着幽微的光,如同这个时代最后的美好时光。
2.
达努斯提卡城的轮廓在热浪中微微颤动,这座屹立于帝国东南边境的巨垒,正如一位饱经风沙的老兵,在灼热的阳光下默默守护着帝国的疆土。这里的气候严苛得近乎残酷,终年的干旱与炎热让初来乍到的驻军苦不堪言,就连井水都带着挥之不去的咸涩。然而,世代居住于此的卡拉德人却对此不以为意——这是他们的故土,他们的根,他们甘愿为之流血的归宿。
但达努斯提卡之所以成为帝国皇冠上最璀璨的明珠,远不止因其战略地位。漫步在它的街市,就仿佛置身于整个卡拉迪亚的缩影:瓦兰迪亚商人展示着晶莹的葡萄美酒,巴丹尼亚人堆放着上等原木,斯特吉亚贩子抖开厚重的毛皮,而阿塞莱商队更是将黄金与椰枣摆满摊位。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那些从遥远东方运抵的珍品——光洁如玉的瓷器、柔软华美的丝绸,以及那在热水中缓缓舒展、散发出独特芬芳的茶叶。
这些东方奇珍曾在卡拉迪亚的上流社会掀起了一阵风潮。茶叶被视为延年益寿的神奇饮品,瓷器则被称作“神之餐具”,其制作工艺至今仍是炼金术士们竞相探索的秘密。就连阿雷尼克斯皇帝,也总要在宴客时炫耀他珍藏的那套青花瓷餐具。
商队川流不息,金币如流水般涌动。据帝国财政官统计,单是达努斯提卡一城的关税,就占据了帝国全年关税收入的四成以上,远超西北边陲的厄庇克洛忒亚。每一个站在城头眺望这片繁荣景象的人都深知:这座城市,是帝国的大动脉。
在这样凝重而紧迫的氛围中,达城执政官、东部军区总督罗曼努斯于领主大厅内主持了这场决定性的军事会议。当他环视在场每一位将领时,声音沉稳而坚定:
“诸位,在决定行动之前,让我们先看清当前的局势。”
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吕卡隆的位置:“库塞特的劫掠队已经深入到了吕卡隆附近。我们都清楚,与这些草原民族的和约从来都形同虚设——即便缴纳了和约金,他们也只会暂时收敛。这不是和平,这是慢性死亡。”
一位身经百战的老将军缓缓点头,铠甲随着动作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因此,”罗曼努斯继续说道,“陛下决定采取一次惩戒性的突袭,并命我为前锋进行侦察。但库塞特人的眼线无处不在——今天下午我刚下达征粮令,今晚就传来俄德律萨堡的急报:柴坎附近已经有敌军在集结。”
他转向城防司令:“我们现有的兵力如何?”
“包括民兵在内,约有一千二百人驻守城中。野战部队七百人,附近要塞还有六百人,主要以军团步兵和弩手为主,辅以少量重装骑手与私属骑兵。”
“加上阿塞莱的八百雇佣兵,我们能够集结两千余人的野战力量。”罗曼努斯接话道,“我的计划是:率领一千四百人先夺取登格烈堡,步兵主力驻守于此,同时派出所有骑兵对阿克卡拉特实施围而不攻的战术。若敌众我寡,立即撤退;若势均力敌,则在周边实施坚壁清野。”
一位年轻的军官从后排站起身:“大人,请恕我直言——阿塞莱人真的可信吗?我们的骑兵本就数量不足,而阿塞莱的法里斯们不仅标枪技艺精湛,而且全员配备战马。若是他们临阵倒戈……”
厅内顿时响起一阵压抑的议论声。罗曼努斯抬手示意安静:“这个问题很重要。但请记住,自潘德拉克堡战役以来,阿塞莱人始终是我们的盟友。我会亲自在一线指挥,并采取一切必要措施确保行动成功。”
待众人平静,他坚定地宣布:“五日后的清晨,军队准时开拔。愿帝国荣光与我们同在。”
当将领们陆续离去,罗曼努斯独自站在地图前,指尖轻轻划过达努斯提卡城坚固的城防。他清楚地知道,这场军事冒险不仅关系到这座伟大城市的存亡,更将决定他这位皇帝新晋亲信的政治命运。有些险,不得不冒。
3.
五日的行程在尘土与颠簸中流逝。当伽俄斯从颠簸的马车上望见吕卡隆山熟悉的轮廓时,不禁长舒一口气。这座蕴藏着丰富银矿的山脉曾是先民在此建城的缘由,而山脚下广袤的吕卡隆平原则以丰美的水草和优良的战马闻名于世。可惜暮色渐深,今日注定无法抵达城中,一家人只得在路旁的旅店暂歇。
伽俄斯与兄长那塔诺斯同住一室,父母则带着年幼的弟妹住在隔壁。临睡前,他特意检查了墙角摆放的剑盾与弓矢,庆幸这一路未曾动用这些武器。想到明日便可进城投奔叔父,他悬着的心终于稍稍安定,坠入梦乡。
然而深夜时分,刺鼻的烟味和剧烈的摇晃将他惊醒。“伽俄斯!快醒醒!”那塔诺斯的声音急促而低沉,“拿起武器!”
“是强盗吗?”伽俄斯瞬间清醒。
“不清楚,旅店着火了!先冲出去再说!”
浓烟已从门缝涌入,屋外混杂着哭喊与兵刃相交之声。伽俄斯急问:“父母和弟弟妹妹呢?”
“来不及了,先突围!”那塔诺斯斩钉截铁。
伽俄斯抓起弓矢,将剑盾背好,随兄长冲出房门。走廊里已有其他旅客慌乱奔逃,那塔诺斯高声呼喊:“诸位!要想活命,必须同心协力!”
这个提议立即得到响应,众人纷纷亮出随身武器,跟随兄弟二人。然而当他们冲到院门,才发现出口已被土匪封锁。
“兄弟,有何良策?”那塔诺斯低声问道。
伽俄斯迅速观察局势,脑中闪过无数思绪:敌人有十个左右,大多为普通劫匪,装备简陋,但己方也好不到哪里去,大都是些未经训练的平民,如果打起来,伤亡可能无法避免,而且自己也是第一次真刀真枪地干,连手都在微微发抖。但,没时间了,火越来越大,不跑就全得死这,盾在前,弓在后,快冲。
“都是些穿着破衣烂衫的乌合之众。你持盾带大家冲锋,我在后方放箭策应。”
克拉迪乌斯家平日坚持的军事训练此刻显现成效。那塔诺斯举盾猛冲,一个蒙面土匪被撞得踉跄后退。伽俄斯立即拉满弓弦,耳边响起父亲往日的教导:“上身板正,拉弓要满,屏气凝神,三、二、一......”
箭离弦的刹那,他全身放松。利箭破空,正中土匪肩膀。
“好箭法!”那塔诺斯回头赞道,顺势用盾击将受伤的土匪打晕。
众人士气大振,一鼓作气将土匪逼出院门。只见匪徒正在将劫掠的财物和俘虏装车,败退的土匪朝一个头目模样的人大喊:“达拉哥斯!顶不住了!”
那头目见状,竟抛下部分战利品,策马逃窜。“该死的!早知不该信他!”残存的土匪见大势已去,纷纷跪地求饶。
“老爷饶命!我们愿效犬马之劳!”
伽俄斯兄弟在幸存者中急切地寻找家人,却一无所获。正当愤怒的旅客要对土匪施以拳脚时,伽俄斯拦住众人:“诸位,请容我先审问家人下落。”
他转向俘虏,强压怒火问道:“可曾见到一对中年夫妇,带着一个十二岁女孩和八岁男孩?”
一个土匪颤巍巍举手:“那对老......老夫妇很能打,我们三五个人都近不了身。后来达拉哥斯带了一二十人,才......才把他们杀了。两个孩子和财物都被带走了。”
伽俄斯只觉得天旋地转,握剑的手剧烈颤抖。
“你这畜生!”那塔诺斯暴怒拔剑要砍向土匪,被伽俄斯死死抱住。
“冷静!我们还需要线索!”在众人协助下,终于制住几近崩溃的兄长。
伽俄斯将剑架在招供的土匪颈上:“带我们去你们的巢穴,否则立刻送你去见冥神。”
土匪吓得魂飞魄散,在地图上标出一处位于吕卡隆后山的隐秘山谷。
“那塔诺斯,”伽俄斯沉声道,“你先押着这个混蛋去侦察虚实,我快马加鞭到吕卡隆求援。三日后,我们在城中的'老橡木'酒馆会合。”
“明白。”那塔诺斯抹去眼角的泪,“我一定小心行事。”
黎明初现,兄弟二人分头行动。伽俄斯望着兄长远去的背影,生平第一次如此虔诚地祈祷:“神啊,求您保佑弟弟妹妹平安,保佑那塔诺斯顺利归来。”


4.
当罗曼努斯的一千四百名士兵出现在登格烈堡破损的城墙上时,这座边境要塞的陷落已成定局。战斗结束得令人不安地顺利——库塞特守军仅有两百人,帝国部队甚至没有动用弩炮或投石机,仅凭云梯和攻城锤就突破了防御。战后清点,帝国伤亡不到三十人,守军则在城门被破后迅速投降。
"奇怪,"罗曼努斯站在倾颓的城门前沉思,"这座边境要塞的守军为何如此之少?"不安的预感在他心中蔓延。他召来副官:"让部队休整一夜。明日,五个步兵百人队先行返回达努斯提卡。我率领一百骑兵继续前进,在本地征召些民兵虚设防务即可。库塞特人一定在谋划什么大动作。"
"遵命,大人。"
一小时后,九百铁骑踏碎荒原的寂静,向着阿克卡拉特方向席卷而去。这支队伍中仅百人隶属帝国建制——主要是重装骑手和公民骑兵,辅以少量私属弓骑兵,还有两名皇帝特意指派的具装骑兵作为护卫。相比之下,阿塞莱雇佣兵则清一色是资深的"法里斯"——在阿塞莱语中意为"骑士"。
这些手持标枪的骑士展现出令人心悸的威仪:他们胯下的沙漠战马肌肉贲张,长锥头的阿塞莱标枪在鞍袋中排列如林,腰间的弯刀与背上的骑枪昭示着他们远近皆宜的战力。罗曼努斯深知,自己的性命已完全托付给这些雇佣兵,但侦察任务迫在眉睫,他别无选择。
雇佣兵首领阿布·拉希德策马行在队伍前列,这个参加过潘德拉克堡战役的老兵始终保持着令人不安的沉默。罗曼努斯谨慎地没有让阿塞莱人参与军事会议,只告知大致行进方向。但这种保密措施显然收效甚微——大规模行军岂能不留痕迹?
当部队抵达阿克卡拉特时,眼前的景象印证了罗曼努斯的担忧:城防虽然森严,守军却以库塞特神弓手和达尔罕武士为主,骑兵寥寥无几。这更加证实了库塞特主力骑兵正在别处集结的猜测。正当他准备下令撤退时,突然注意到阿塞莱队伍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不少马穆鲁克骑兵。
"斥候最后一次汇报是什么时候?"他低声询问副官。
"已经失联近一小时了,将军。恐怕是遭遇了埋伏。"
话音未落,一匹失控的战马自远处山岗狂奔而来。马背上的骑手摇摇欲坠,向队伍奔来。不待马匹停稳,骑手便从鞍上滚落,背上插着的正是阿塞莱标枪。
罗曼努斯扶起垂死的斥候:"士兵,发生了什么?"
"将军...阿塞莱人背叛了我们...到处都是他们的人...库塞特人也来了...快走..."斥候用尽最后力气说完,便再无声息。
罗曼努斯猛然拔剑,却发现阿塞莱骑兵早已悄然拉开距离,罗曼努斯怒目圆睁,但克制地说:"你们这是不宣而战。"
阿布不慌不忙地展开羊皮卷:"阿塞莱苏丹国苏丹,温吉德·巴努·胡勒延,致帝国君主:我代表人民的意志,与库塞特汗国蒙楚格可汗结盟,誓将卡拉迪亚从帝国暴政中解放。为了你个人的救赎与你人民的生命财产,放弃抵抗吧。"
羊皮卷被随手丢在地上。"契约至此终结,"阿布平静地说,"拔剑吧,我不杀不抵抗之人。"
"帝国待你们不薄!"
"确实,"阿布冷笑,"你们给的钱很多。但你可记得七年前的潘德拉克堡?你们的废物皇帝葬送了我们大半族人,战后却连军饷都付不出!姆尼尔——我的兄长——”他的声音突然尖锐,“就是带着这样的耻辱战死在族内纷争中!从那时起,你们就不配统治这片土地了。”
"何况,"他补充道,"苏丹许诺我达努斯提卡及周边村寨,蒙楚格可汗则将取得俄尼拉。帝国能给得出比这更丰厚的回报吗?"
罗曼努斯无言以对,只有满腔愤怒与不祥的预感。趁对话间隙,他猛然跃上马背:"全军听令!松散阵型,全速撤回登格烈堡!"
阿布向身旁使了个眼色:"开始吧。"
马穆鲁克骑兵弯弓搭箭,一支响箭撕裂长空。远方的地平线上,阿塞莱援军如潮水般涌来。
"狩猎开始了,小伙子们!"
阿布纵马前冲,身后的法里斯们如影随形。在血红的夕阳下,阿塞莱人的金色鳞甲熠熠生辉,如同珀尔斯海的怒涛,汹涌扑向帝国的东南边疆。


一阵追逐后,得益于阿斯凯尔马那闻名沙漠的耐力与速度,阿塞莱骑兵如一阵沙暴般迅速咬住了帝国骑兵的后卫。他们娴熟地展开两翼,形成一道新月状的包围网。随着一声尖锐的呼哨,第一波标枪已挟着黄沙凌空掷来。
“举盾!规避!”帝国军官的嘶吼在破空声中显得如此无力。反应迅捷的老兵将身子缩在橡木盾后,随即便是“突突突”一阵令人牙酸的闷响——那是标枪头深深凿入盾面的声音。来不及反应或缺乏盾牌的一些弓骑兵则成了活靶,锋利的枪尖轻易贯穿链甲,带出一蓬蓬血雨。中枪者纷纷落马,他们的惨嚎很快便被汹涌的铁蹄声淹没。
第二波投射接踵而至。盾牌上累积的沉重标枪让许多臂力不支的士兵再也无法稳固防御,他们只得绝望地抛弃这最后的屏障。罗曼努斯执政官看着身边不断落马的士兵,心如刀绞——再这样下去,整个军团都会被这支沙漠猎犬一点点蚕食殆尽。
“将军!”副官图卢斯策马靠近,甲胄上已插着几支断箭,“让我带所有私属骑兵和公民骑兵断后吧。只要您能抵达登格烈堡,军团就还有希望。若您战死在此,群龙无首,我们都将死无葬身之地。请下令!”
罗曼努斯知道这是在让部下去送死,但他已别无选择。“好,图卢斯。愿神明庇佑你平安归来,我们在达城再续后话。”
“感谢您,将军。但此去恐怕再无归期……”图卢斯勒紧缰绳,深深望了主帅一眼,“我们在城中的家眷,就托付给您了。”
说罢,他高举军刀,率领所有断后部队转身冲向追兵。这支决死的冲锋竟一时搅乱了阿塞莱人的阵线,为撤退争取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罗曼努斯强忍悲痛,奋力奔向城堡方向。他明白,唯有活下去,才对得起这份以生命为代价的忠诚。
阿塞莱人起初被这自杀式反击打得措手不及,但经验丰富的队长很快用喉音浓重的阿塞莱语下达指令。骑兵们迅速变阵,如流水般散开,形成一个动态的包围圈。当帝国公民骑兵发起冲锋时,他们便利用坐骑的敏捷优势后撤,划出一道弧线绕到侧翼,用标枪和复合弓进行精准打击。
在这套精妙的骑射战术下,冲锋的公民骑兵犹如被围猎的困兽,接连倒下。残存的私属骑兵试图与对方周旋对射,却在装备上陷入绝对劣势——阿塞莱的马穆鲁克骑兵人马皆披链甲,还配有弯刀与骑盾;而帝国骑兵只有单薄的军刀与弓箭,坐骑更是毫无防护。
阿塞莱人像戏耍猎物般从容不迫。他们优先射倒帝国人的战马,迫使骑兵下马步战,然后不慌不忙地一箭箭收割生命,将这些忠勇的战士的血放干在荒原上。
战斗没有持续太久,但争取的时间足够执政官脱离追击。
当最后一名帝国骑兵倒下时,副官图卢斯单膝跪在血泊中,身中数箭,奄奄一息。阿塞莱战士缓缓围拢上来,统帅阿布·拉希德骑马上前,俯视着这位败军之将。
“还要抵抗吗,帝国人?”他的帝国语带着浓重的口音,“投降吧,我的医官会治好你,带你去见我们尊贵的苏丹。”
图卢斯啐出一口血沫,眼中燃烧着最后的怒火:“我就是堕入地狱...也绝不给沙漠野蛮人当狗...”
他抽出染血的军刀抵住咽喉,低声祷告:“神啊,请赦免我的罪孽,带我脱离这敌围……”
刀光闪过,鲜血喷涌而出,身躯颓然倒地。
阿布·拉希德冷漠地看着这一幕,轻叹一声:“勇敢,但是死板。毫无意义。”
他调转马头,对部下挥手:
“走吧,小伙子们。登格烈堡还有一场盛大的宴会在等着我们。”
残阳如血,成群的秃鹫开始在空中盘旋,凄厉的鸣叫仿佛在为这场背叛奏响挽歌。而在西方,罗曼努斯正带着仅存的三十七骑,奔向命中注定的结局。
5.
当执政官率领残部退入登格烈堡时,城门在他们身后发出刺耳的吱嘎声缓缓关上。城门外扬起的尘土尚未落定,地平线上就已浮现出库塞特骑射手的身影。这些轻装弓骑兵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在落日余晖中若隐若现。登格烈堡矗立在苍凉的边境丘陵上,石墙上布满风雨侵蚀的痕迹和历次战火留下的创痕。城墙下的荒野在暮色中呈现出铁锈般的暗红色,稀疏的枯草在寒风中瑟瑟作响。随着夜幕降临,库塞特人点起的营火如同繁星般在平原上蔓延,将整个城堡围困在一片跳动的火光中。
不到半日,三千库塞特与阿塞莱联军已在城下扎营。阿塞莱人的条纹帐篷与库塞特的毛皮营帐交错排列,形成一片杂乱的营地。夜幕降临后,库塞特骑射手手持松脂火把,沿着城墙奔驰,他们的坐骑在火光中喷出团团白雾。这些骑兵发出悠长而刺耳的啸叫,声音在石墙之间回荡,像是来自草原的诅咒。
城头上,执政官罗曼努斯的手指紧紧扣住箭垛粗糙的石块,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身上的紫色斗篷沾满尘土,边缘已被箭矢撕裂。他在狭窄的箭楼内来回踱步,铁靴踏在石板上发出规律的声响,每一步都透着他内心的焦虑。
"粮食只够七天。"军需官早先的报告如同丧钟般在他耳边回响。他望向西方,吕卡隆的方向隐没在浓重的夜色中,信使此刻是否已经抵达?帝国的援军又能否及时赶到?虽然信使已在合围前赶往吕卡隆求援,但他心知肚明:帝国如今内忧外患,能否派出援军尚属未知。更棘手的是,这些曾经的"蛮族"早已在与帝国的交锋中学会了锻造工艺和筑城技术,双方的军事科技已无代差。
就在这时,哨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大人!敌人在组装投石机!"
就在这时,哨兵传来急报:敌军正在组装巨型配重投石机!执政官快步登上城垛,寒风立刻灌满他的斗篷。在清冷的月光下,他看见库塞特工兵正在调试三具庞大的配重投石机。这些战争机械的木制框架在月光下投下狰狞的阴影,配重箱被缓缓拉起,发出令人不悦的嘎吱声。
他立刻召来百夫长昆图斯,这位老兵左眼蒙着皮罩,脸上布满刀疤。"是时候让我们的暗影出击了。"执政官低声说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的帝国鹰徽,他要给库塞特人和阿塞莱人一场“惊喜”。


围城的第三天夜里,库塞特军中,骑兵们依然在晚上举着火把,绕城跑马,试图消耗守军的意志,但回应他们的始终只有沉默的城墙和暗箭。
“学者”帖蒙站在最大的投石机旁,借着月光审视着城墙上的破损处。他身着一件改良的库塞特长袍,袖口却保留着帝国式的刺绣,象征着他矛盾的身份。他正在指挥手下士兵瞄准登革烈堡的各个薄弱处进行轰击。帖蒙一遍又一遍的下达命令,让士兵不停调整方向和角度。
"左偏两度!"帖蒙用纯熟的库塞特语喊道,双手在空中比划着调整方向。工兵们迅速转动绞盘,投石机的臂杆发出呻吟。他望着在战火中依然顽强修补城墙的守军,不禁心生感慨。这些帝国士兵的效率令人惊叹,破损的城墙总能在第二天黎明前被修复大半。
他们边砸,帝国人边修。帝国人的工程技术一直是卡拉迪亚第一,因此,必须调动他们的人手,不能让他们集中力量修得太快。
帖蒙的思绪飘向远方。自从柴坎城破,他的家族已为库塞特可汗服务了三代。他抚摸着投石机支架上粗糙的木纹,这架机械的设计源自帝国的工程典籍,却被库塞特工匠改进得更加轻便实用。他这一代人已经连名字都成为库塞特语,保留下来的只有代代相传的帝国的工程技术,他的家族也只能世世代代为可汗的攻城部队服务,没有其他办法。
帝国的文明之璀璨就像水渠里满溢的水,帝国人习以为常,不以为然,殊不知,其中漏下来一两滴水,便使周围的文明茁壮成长。库塞特人向来是野战的王者,阵地战的瘸子,但现在,他们在前代兀儿浑乃特可汗的带领下既学会了筑城也学会了攻城,其战术的短板被帝国的技术补齐了,他们将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军事潜力。
“帝国真的老了。”帖蒙在心里叹息。按照这个进度,三天之内必能轰开缺口,这也就是帝国人,要是换成其他民族,这库塞特人建的破城墙一天就该被轰塌了。
他继续设想:先是登革烈堡,然后是俄德律萨、俄尼拉,最后是那座易守难攻的达努斯提卡...当他以异族征服者身份回到先祖的故乡,又会作何感受呢?家乡的人民想必不会欢迎这位帮助野蛮人侵略自己的能工巧匠吧,想到这,他的脸上不由得露出苦笑。
突然,一柄飞刀划破夜空,擦着他的脸颊深深钉入投石机支架。二十余名黑衣覆面的轻装士兵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跃出,他们大声呼喊,手持短剑和战斧,直扑操作投石机的工兵。
帖蒙连滚带爬地躲到一辆辎重车后,惊恐地看着这些夜袭的帝国士兵在营地中制造混乱。他刚想呼救,却看见主营地方向升起滚滚浓烟——夜袭队早已分兵烧毁了粮草。帖蒙是工匠,没练过武,但偏偏在这最需要保护的时候,护卫都不在身边,营地里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偷袭打懵了,库塞特人怎么也想不到平日只会龟缩在城堡里的帝国人怎么有胆量来偷袭自己。“等我回去了,一定要找人教我练练单手剑保命。”帖蒙一脸的垂头丧气。
在登格烈堡投下巨大阴影的库塞特大营东侧,百夫长昆图斯和他率领的十二人精锐小队正潜伏在及腰的灌木丛中。带刺的枝条刮擦着他们染黑的皮甲,但没有人动弹分毫。两个侦察兵悄无声息地滑入草丛,用极低的声音汇报:“攻城器阵地已基本焚毁,配重型投石机确认全部摧毁。”“纵火队完成任务,正在撤回。”昆图斯布满老茧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剑柄上磨损的鹰徽,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这些草原蛮子果然如他所料,在连续两天的胜利假象中放松了警惕,连他们在城墙下日夜挖掘的地道都未曾察觉。现在,失去了攻城器械的库塞特人就像被拔掉獠牙的毒蛇。
“好了,开始这场夜袭的最后一棒吧。”他对着黑暗中那些坚毅的面孔低语,做了一个前进的手势。十二个黑影如猎豹般悄无声息地没入营地。
大营内俨然一片炼狱。燃烧的帐篷腾起滚滚黑烟,火星在热浪中翻飞,将整个营地笼罩在令人窒息的橙红色迷雾中。能见度不足十步,空气中混杂着烧焦的皮革、烤糊的粮食和血肉烧灼的刺鼻气味。库塞特士兵像无头苍蝇般在烟雾中乱窜,有人光着膀子、提着裤子逃命,还有人抓起营火旁的木棍当作武器。昆图斯弯腰疾行,借助浓烟和混乱的掩护,在阴影中灵活穿梭。当一个惊慌失措的库塞特士兵用母语高喊着"阿卜!"(库塞特语,意为快跑)从他面前跑过时,昆图斯猛地探出手臂,利落地捂住对方的口鼻,短剑精准地刺入肋骨间隙。士兵的躯体在他怀中剧烈抽搐,随后软倒。他将尸体轻轻放倒在地,血迹在干涸的土地上洇开深色印记。
得益于浓烟,库塞特人根本没法看清目标,这给了百夫长昆图斯和他的突袭小队绝佳的机会。不出几分钟,他就到达了ZY的大帐,这帐顶插着库塞特汗国的旗帜,而且与其他帐篷都隔了至少二十步距离,这肯定是敌军指挥官的幕帐。
昆图斯打了个手势,小队立即分成两组,如鬼魅般贴向帐门两侧。他自己则深吸一口气,短剑反握,准备率先突入——他要来个擒贼先擒王。
“呦,帝国人,找我是吗?”
一道库塞特口音浓厚的帝国语从身后不远处传来。
昆图斯心中一沉,在转身的瞬间已经掷出飞刀——
“咚”
飞刀深深钉入一面厚重的木圆盾。斤帖格站在他的卫兵后面,那是被称作达尔罕的全甲武士。斤帖格只穿着常服,脸上有几处被熏黑的地方,狼狈不堪,看样子是在慌忙之中组织起的人手。他手中的草原复合弓已经拉满,箭头在火光下闪着幽光。
"你们可真是会挑时候啊。"斤帖格阴冷地笑着,弓弦又绷紧了几分。他身后的神弓手们齐刷刷地拉开弓弦,十二支箭矢对准了帝国士兵。
“可惜,现在是我的回合了。”他身后的库塞特神弓手也整齐划一地弯弓搭箭。
昆图斯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散开!撤退!"他嘶声下令。


就在他喊出口的刹那,库塞特人的箭雨已经破空而来。三个帝国士兵应声倒地,箭矢穿透皮革和锁子甲的声音令人齿冷。一个中箭的士兵踉跄一步,却仍坚持着向前奔跑,直到第二支箭射穿他的后颈。
"达尔罕!碾碎他们!"斤帖格的怒吼在夜空中回荡。这些草原的武士们杀声震天,举起重刀冲了上去......
等骚乱平息,斤贴格整顿好部队时,粮草、攻城器械已大半焚毁。这位库塞特老将气得一脚踢翻火盆:“妈的,天亮以后,就是用人命填,也要拿下这座破城!”
城头上,执政官望着敌军营地冲天的火光,系紧披风。
“传令各队,把所有射上城头的库赛特箭矢都搬上城墙。”他对百夫长说,“天一亮,我们要用他们自己的箭雨来给这些好学生上最后一‘课’。”
东方既白,库塞特的骑兵开始在地平线上集结,残存的攻城锤和云梯逐渐向城墙靠近。登格烈堡的命运,即将见分晓。


登格烈堡的城垛上,军团步兵的盔甲在烈日下泛着沉闷的金属光泽。弩手军士们屏息凝神,指节因紧握弩托而发白。罗曼努斯执政官伫立在城墙正中,紫色斗篷在燥热的风中纹丝不动。他身侧两位具装骑兵如铁塔般肃立,面甲下只露出锐利的目光,而百夫长昆图斯肩头渗血的绷带则无声诉说着昨夜的惨烈。
城下,库塞特-阿塞莱联军如潮水般涌来,攻城锤的包铁木轮碾过碎石发出雷鸣般的轰响,数十架云梯在士兵肩头起伏,如同择人而噬的百足巨虫,高大的攻城塔在士兵的合力下缓缓推进。
罗曼努斯缓缓抬起右手,城墙后方的轻型投石机随即发出绞盘转动的嘎吱声。可就在他即将挥手下令的刹那,进攻的浪潮竟戛然而止。
"这唱的是哪一出?"昆图斯眯起了眼,受伤的肩膀因紧绷而微微颤抖。
只见敌军阵中缓步走出一名弓手,他张弓搭箭,以精准的四十五度角将一支系着羊皮信的箭矢射向城门。"夺"的一声,箭羽尚在震颤,守军已从门缝中探手取信。
"要求谈判?"罗曼努斯展开信纸,眉头渐锁。
"看来昨夜那把火,烧疼这些蛮子了。"昆图斯冷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的刻痕。
片刻后,斤帖格仅带着两名达尔罕卫士来到城下。这位库塞特将领仰头环视城垛,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处垛口,确认没有弓弩瞄准后才开口:"帝国人,昨夜这一手,漂亮。"
"还认得我吗,斤帖格?"昆图斯半个身子探出城垛,绷带下的伤口因这个动作渗出新鲜血迹。
"哼,算你命大。"斤帖格嗤笑一声,转而提高声调,"现在,谁说了算?"
"有话快说。"罗曼努斯向前一步,阳光在他的珠宝盔上投下耀眼的光斑,反射出绚丽的色彩。
"看清形势吧,执政官。"斤帖格张开双臂,身后联军如林的长矛随之起伏,"我们的勇士是你们的五倍。你们效忠的帝国正在崩塌,何必为将倾的宫殿陪葬?投降吧!可汗保证你们的性命,甚至......"他顿了顿,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给你们一个雇佣兵团的位置..."
"哈!我们能守着这堵墙直到老死!"昆图斯的笑声在荒原间回荡,"虚张声势!"
斤帖格的脸色骤然阴沉:"别不识抬举,帝国人。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想想你手下的士兵,他们在本该回家抱孩子的年纪,难道要变成秃鹫的腐肉?"
"你听到我的百夫长了。"罗曼努斯掷地有声,"想取这座城堡,就带着你的兵上来试试。我的战士们,正渴望着与你们'叙旧'。"
"好。"斤帖格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转身时战袍扬起漫天尘土,"我成全你们。"
当他策马回归本阵的刹那,库塞特的锣鼓如惊雷般炸响。攻城锤和攻城塔再次开始推进,云梯被无数双手举起,箭雨腾空而起,在烈日下织成死亡的罗网。
攻城,开始了。
6.
吕卡隆城的深宫之中,烛火在夜风中摇曳不定。阿雷尼克斯·珀特洛斯皇帝枯坐在镶满珠宝的橡木椅中,指尖深深陷入太阳穴。偏头痛如同铁匠的重锤,一次次敲击着他的颅骨。从西部边境返回后的这些夜晚,疼痛从未真正离去,即便是最上等的葡萄酒,或是从东方商队重金购得的茶叶,都无法驱散这深入骨髓的痛楚。
帝国在他的治理下如同修补过度的旧船,勉强在风暴中维持着航向。他并非依靠血脉继承这片江山,而是元老院、军队、自耕农与教会多方势力妥协的产物。此刻,这位老皇帝刚刚结束西境之行,亲自向加里俄斯将军交代了稳住巴丹尼亚与瓦兰迪亚边境的重任——帝国再经不起东西两线作战了。
寝宫内重归寂静,唯有烛芯爆裂的轻响。阿雷尼克斯凝视着墙壁上悬挂的帝国疆域图,那些用金线绣制的边境线如今已变得模糊不清。最令他恐惧的不是疼痛本身,而是那个萦绕心头的预言——一旦他离世,帝国将立即分崩离析。不,绝不能是这个结果,还有好多事没有做,还有很多血债没有清偿,还有很多危机正在发芽。
然后是继承人的问题。他的独生女伊拉,那个只懂得骑马射箭、在宴会上肆意妄为的公主,绝无可能被元老院接受。加里俄斯将军虽靠着民粹口号深得军心,却与元老院势同水火;元老院推举的卢孔虽德高望重,却对士兵们渴望分配土地的心愿视若无睹。民粹派和特权派,无论哪一派都没法得罪。所以这两个人都选不了。还剩下谁呢?这个声音不停地环绕在皇帝的耳边,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随时有可能下坠。
"亲爱的。"皇后拉盖娅不知何时出现在寝宫内,手中的银杯盛着深红色的酒液,"喝点酒吧,或许能助你入眠。"
皇帝接过酒杯却未饮用,用疲惫的声音问道:"你认为谁适合继承皇位?"
拉盖娅的手指微微颤抖,酒液在杯中泛起涟漪:"或许,我们的女儿......"
"伊拉?"皇帝苦笑,"她连治理一个庄园都做不到,如何统治帝国?"
"那么为她寻找一位丈夫......"
"哪个名门望族还有合适的未婚男子?"皇帝将酒杯重重放在桌上,"难道要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人来继承珀特洛斯家族的基业吗?"
皇后默不作声。
“算了,留我一人安静一会儿吧”他拿起酒杯,缓缓饮下葡萄酒。
寝宫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寂静。就在皇帝终于因疲惫而昏昏欲睡时,宫门外传来通报:"皇家卫队副队长阿扎耳戈斯求见。"
这位深受信任的将领刚完成对各地驻军的巡视。他单膝跪地,铠甲在烛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陛下,东部军团已集结完毕,三千四百二十二名士兵随时待命,粮草军械均已就位。"
"很好。"皇帝强撑着坐直身子,"你对东征库塞特有何见解?"
"应当发挥我军骑兵优势,沿要塞线快速推进,寻找敌军主力决战。同时派分队袭扰库塞特南部村庄,削弱其战争潜力。"
正与皇帝的谋划不谋而合。欣慰之下,阿雷尼克斯许下承诺:"待我们凯旋归来,吕卡隆总督的职位就是你的了。"
阿扎耳戈斯平静地行礼告退,脚步声渐渐消失在长廊尽头。
阿雷尼克斯说罢,闭眼伏案,沉沉睡去。杂乱的思绪沉入脑海深处,不再叫嚣。他梦见自己年轻时在战场上驰骋,梦见加冕时万民欢呼的盛况,梦见女儿蹒跚学步的模样......
直到利刃贯穿了皇帝的喉咙。
双眼爆睁的皇帝奋力挣扎,想回头看清刺客,却被牢牢按在椅中。他听见阿扎耳戈斯冰冷的低语在耳畔响起:"卡拉德人的暴政该结束了。"
鲜血从破碎的喉管喷涌而出,皇帝想质问这背叛的缘由,却只能发出溺水般的哽咽。刺客面无表情地转动匕首,横向一划,利刃切断了他的气管。
"自由的人民将建立新秩序。"阿扎耳戈斯松开手,任由皇帝瘫倒在地。说罢,阿扎耳戈斯嘴角一笑,丢下了匕首,快步离开宫殿。
阿雷尼克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了,他徒劳地用手堵住脖子的伤口,像试图抓住指缝间漏下的沙那般,苍白无力。他脑中无数的画面开始闪回:四十年前第一次披上戎装、涅雷采斯皇帝亲手为他佩戴勋章、拉盖娅在婚礼上的笑靥、女儿伊拉出生时响彻宫殿的啼哭、潘德拉克堡的惨败与撤离、登上皇位后四处征战,与将军和贵族们的尔虞我诈......
但现在,都不重要了。他尽力了,他也累了,他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冰冷逐渐吞噬了他的四肢。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这位曾经驰骋沙场的皇帝蜷缩在血泊中,如同婴孩般闭上了双眼。寝宫墙上的帝国疆域图被溅上的血点染红,仿佛预示着这片土地即将到来的命运。
窗外,吕卡隆城的警戒钟声被守城部队急促地敲响,因为他们的皇帝遇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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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k这就是一星期的成果了,之后可能没那么肝了,会更得慢一点,还请大家多多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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